2011新西兰大选结果和评论

虽然最终的选举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但也不是最坏的。先说一些值得注意的选举结果。

首先是绿党。这是新西兰实行比例代表制以来绿党第一次超越10%的门槛。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个国家的绿党在国家政治中有这样的影响力。在一些平均教育水平很高的选区,例如Wellington Central,绿党得票率甚至达到了惊人的26%,只比工党少12票,这不单单是工党-绿党之间的游离票可以解释的。在这一届选举中绿党从一个左翼的,极端的小众党派向中间靠拢。这相当有可能是绿党继续成长,成为国家政治中第三股力量的前奏。我个人认为,新西兰只有两个政党有长远目光,一个是毛利党,一个就是绿党。毛利党的长远目光来自于毛利文化,并不一定能造福所有人,所以绿党的成长对整个国家没有坏处。

在选前我很期望新西兰代表1%的政党 – 行动党从国家政治中彻底消失。虽然没有完全达到目标,不过也不错了。行动党勉强保留住了Epsom的席位,但政党票却彻底崩溃。这使得John Banks成为行动党在议会内唯一的议员。毫无疑问,这将会是行动党覆灭的前奏。当一个政党实在太小,而且又加入了政府,被民众遗忘的可能性相当大,就像是Jim Anderton退休之后就后继无人。Peter Dunne 和行动党的保质期都快到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Don Brash在选举后当即宣布辞职 —— 多么无耻的一个人,把别人的政党绑架,彻底摧毁,看到自己再也捞不到好处之后,自己潇洒一挥手就跑路了。

另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结果是Winston Peters回来了,而且还是一次相当有力的登场。近7%的得票率会使得新西兰优先党获得8-9个席位,成为议会的第四大党。我不认为Peters本身真的反移民,他只是那种和John Key一样的投机主义者罢了。目标选民想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至于究竟会做什么那是另外一回事。但选举的结果让他很难在接下来三年的国家政治中产生什么显著的影响。所以2014年他能不能留下来还是一个问题。

接下来是选举夜的结果:

来源:维基百科英文版(遵守创作共用-署名协议)

 

我觉得选举最幸运的事情是国家党没有过半。虽然国家党议席有所上升,实际算起来,政府议席(国家党+行动党+联合未来党+毛利党)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2008年选举后是58+5+1+5,而这次选举后是60+1+1+3。支持政府的议席数量其实下降了。

更重要的是,这次选举还没有结束。大概还有20万的“特殊投票”(Special Votes),也就是居民不在自己选区进行的投票没有计算。熟悉新西兰政治的人都知道这一部分选票通常都倾向左翼,特别是绿党。几乎每一届的选举中绿党在清点特殊投票后的得票率都会增加,而且常常增加一个席位。在这一次选举中,绿党只要增加大约0.2%的总得票率就能从国家党那里拿走一个席位(其实优先党只需要增加0.05%,但是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样的话,国家党反而处于比上届议会更劣势的地位 —— 上届议会,国家党只需要行动党的支持就能过半。而如果国家党再损失一个席位,国家党则将同时需要John Banks 和 Peter Dunne。 更靠中间路线的Peter Dunne更可能阻止国家党胡来。

但最让人失望的是这次选举的投票率:除开特殊投票之外只有65%,是新西兰近百年来投票率最低的选举。所以,在John Key 高喊“有更多的新西兰人投了我们一票”时,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事实。上届国家党总共得票105万。这一次包括特殊票之后,也会大概在这个数字左右。在新西兰,高投票率对左翼有利 —— 近代投票率最高的选举是84年赶走Robert Muldoon的那次。如果这次投票率和上一届一样,结果很可能会有显著的不同。

这也是我为什么常常说,不管你的政治倾向如何,一定要投票,特别是作为天朝人来说,如果还不珍惜实践民主权利的机会,那真是不可理喻。我常常举新西兰历史上曾经有人以一票优势获胜的案例来说明投票的重要性。这次选举提供了一个更能说明问题的案例。传统的工党强势地区,也是基督城地震影响最严重的地区Christchurch Central 选区,产生了新西兰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选举结果:在选区议员票方面,工党和国家党的两位候选人得票数一模一样,打成平手。虽然清点特殊票很可能会解决这个问题,但无论谁赢,其优势估计都在百票之内。不知道没投票的那35%人群,特别是居住在这个选区里却没有投票的选民,会怎么想?

至于未来三年,作为非资本家的我来说,不抱太大期望。和大多数选民不同的是,我的记忆范围特别长,至少涵盖三四十年。和前几届国家党政府比较,这届政府的手段看上去很熟悉 —— 通过窒息经济的手段来压低利息,通过剥夺员工权利来降低商业成本。至于期望失业率会下降的选民,那真的是记性不好。按照“市场经济”思维,失业率高是有好处的。更多的人在竞争相同数量的职位,从而使得整体工资水平降低,而让各种老板高兴。这是上次国家党政府的手段 (找财政部的历史文件,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这次我也没看出什么不同。赶吃福利的人去找工作也是为了增加就业市场的竞争压力,而只有纯洁的选民会跟着宣传的大棒认为吃福利的人都是懒人。我并不反对竞争,但这种基于煽动仇恨和对立的宣传让我从心底里感到恶心。既然如此,我读完书之后也随时准备和这里说拜拜。

2011新西兰选举制度公投

虽然今年的议会选举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大的悬念,但在选举日同一天进行的投票还有关于新西兰选举制度的公投。公投将会询问新西兰选民是否要保留现有接近比例代表的联立制Mixed-Member Proportional, MMP),或是在其他四种选举制度中挑选一种

在80-90年代,新西兰政界也产生了一场关于选举制度的类似争论。在MMP之前,新西兰和英国一样使用选区简单多数票制度(First Past the Post, FPP)。根据法国政治学家杜瓦杰的“杜瓦杰法则”(Duverger’s law),任何多数制的选举制度都会造成政治环境逐渐向两党制发展。至少在新西兰,这条法则似乎是正确的。从议会建立之后,新西兰政局逐渐形成了改革党(Reforms Party)和自由党(Liberal Party)两大党轮流执政的局面。而在工党(Labour Party)于20世纪初崛起时,这两大党派被迫联合,形成了今天的国家党(National Party),逐渐形成了工党和国家党的两党政治。从四十到六十年代间,政治版图中长期被两党占据,没有第三党或者独立议员的存在。而从60年代开始,选民对这种两党政治感到逐渐厌倦,而当选民对两党均无好感之时,却没有第三个可能的选项。政界当时最有可能的 “第三党”,社会信用党(social credit party),虽然全国得票率并不低,甚至在1981年的选举中赢得超过20%的选票,但因为选民分散的因素,从来没有在总数80-99席的议会中赢得两个席位以上。

和FPP相比,比例代表制使得政治力量更难控制选举结果。新西兰的政治版图传统上都二元划分为城市和乡村。用地理划分的选区制度使得工党在1978年1981年选举中,虽然赢得了全国多数票,却在议席数量上却少于对手国家党,因此输掉了选举。新西兰在20世纪初期还有一个叫“乡村议席”(Country Quota)的政策。为了保障国家政治中的乡村地区利益,乡村选区的人口被特意设定为比城市选区人口少。该政策一直不受依靠城市选区的工党欢迎,在40年代被其取消。后来的政治评论说这很可能间接影响了选情紧凑的1946年选举结果,使得工党赢得了第四个任期。

理解了新西兰今天的选举制度是如何产生之后,评判今天这个选举制度的好坏就容易得多了。MMP解决了当初所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得票比例和议席比例不 同,使得“一人一票”有了现实意义。它同时也让议会更加多元化。从政党方面来看,选民有了更多的选择。比较以前的两党政治,今天的议会中有8个政党,政治光谱的每一个部分几乎都有相应的政党在议会里代表,而议员的背景也更加多元,有更多的少数族裔议员得以进入议会。

更重要的是比例代表对权力的制约。不少评论家都认为,新西兰在1993年公投之后改换如今的选举制度,标志着民众看法两极化的80年代自由经济改革的结束。之后无论是谁执政,都再没能够获得绝对多数议席,无法推行极端政策。但历史上的改变并不是政客主动交权。政客普遍不喜欢MMP, 被广泛认为善于和小党合作的前总理Helen Clark,其实以前也非常讨厌比例代表制。按照以前的一些说法,这个改变其实是一次……事故。1987年工党总理David Lange在辩论时,看错了幕僚给他写的便条,“不小心” 宣布了公投。他马上后悔,也并未如约举行公投。可是反对党为了跟进,也宣布了相同政策。虽然后来也后悔,但政客鲜有的诚实使得承诺执行了。

但决定选举制度是往前走还是往后走这个问题,比看上去的要复杂得多。因为MMP本身也不是没有缺点。例如决定谁主政的权力也许并不在选民的手中。小党虽然票数不多,但却往往起到可以决定政府生死的作用,例如历史上的Winston Peters。另一个确实存在的问题是议员不用向选民,而是向自己所属的政党负责。因为一名议员没有选区也照样能够进入议会,选民对具体人选并没有最终发言权。

因此当选民做出制度改变这种重要决定之时,评判标准通常不是每个制度本身的价值,而是和当时的环境有关。在08年以前,对现有制度的 改革呼声相当之高,但其原因却不在于制度本身,而是对时任政府和类似与Peters这种绑架政府的小党政客不满。而今天,新西兰人改革的欲望并不高,保留现有制度的选民总是略占多数。民调中一个更为明显的特色是,有相当高的选民对这项议题表示“不知道”,或者只知道FPP和MMP之间的差异。至于公投中的其他几个选项,似乎没几个人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新西兰选举委员会制作了一个内容相当丰富的网站,包括对每一个选项的视频和图片说明。但要真正明白公投中每个选项的真正含义和差异,却不是简单看几张图就能明白的。网站上虽然提供了大量的文字说明,但会有几个一般选民去真正的安排几个小时的时间去认真研究?

在这种情况下,媒体的宣传就极有可能影响最终公投结果。在1993年的公投中,MMP仅以非常微弱的多数(54%)获得选民通过,其中一个原因是反对阵营的宣传十分成功。当时由一些大多属右翼人士组成的反MMP 宣传突出两点,一是指出议员数量的增加会带来更加严重的腐败,使得政府更加臃肿;二是政府会更加不稳定。但在MMP运行了将近20年之后,这两者似乎都没有成立。

这次反对MMP的组织并没有继续要求回到以前的制度,而是鼓励选民投票给并立制(Supplementary member),FPP和MMP中间(但是靠FPP)的制度。执政党国家党虽然嘴上没说,但实际上支持改变。对于我来说,我不想告诉本地有选举权的华人他们应该如何投票。但我觉得有一个原则是正确的:任何一个民主制度,如果一个政党没有超过一半的人支持,就不能凭空给他们硬造出一个绝对多数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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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新西兰选举

在这个周末,电视台正式播出了新西兰各大政党的选举宣传(Openning Statement)。我想我也应该开始谈论今年的大选了。我原以为今年的大选结果早已决定。但工党昨天首播的选举宣言给了很多人眼前一新的感觉。虽然我不认为工党能够成功翻盘,但这部播出之后即在各种社交网站受到广泛赞扬的20分钟短片至少说明了他们不会放弃努力,直接放弃今年的选举。在该短片于电视台播出之后,预测市场iPredict中工党赢得大选的机会显著上升(当然,还是很低)。

如果你并不熟悉这个国家的历史,那么我强烈推荐你看看该短片,特别是开始5分钟回顾历史的那一段。如果除去片中工党的角度,这是新西兰历史很好的浓缩版;如果从宣传的角度来说,这也是相当聪明的一段宣传。虽然表面上是在讲历史,但更重要的是把那些真正想说的观点悄悄的塞给了选民 —— 很多重点只是一笔带过。例如工党怎么在赢得多数选票的情况下输掉了1978年1981年的选举(MMP比例代表制的重要性),1951年码头工人抗议 (工会的重要性),80年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变卖国有资产)等等。以史为鉴,至少我认为任何一个稍微有思考能力的选民在看到这段历史回顾之后,他们至少会重新思考这个国家和现今政府的道路是否需要修正。如果工党接下来20多天用这样的智慧进行竞选活动,我不觉得工党完全没有希望。

反对党从2008年选举后开始的颓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现任总理John Key的个人魅力。其实从上一次选举中,国家党的策略就相当的清晰:John Key是一个给民众看的门面,把他描画为一个走“中间路线”的“普通人”。可接下来的三年已经证明了,这个门面并不代表整个政党真的想做的那些东西。国家党在接下来的三年执政中延续了这样的政策,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负面消息,满带笑容John Key出来挥下手就能让大部分选民忘掉真正重要的事实。今年选举的宣传广告延续了这一策略:看完国家党20分钟的短片,会给人一种这是John Key个人宣传的印象。只是这次的包装有点失败,鼓掌的声音太假,观众问的问题是安排好了的就算了,有些问题还显得相当弱智。

我十分厌恶这种策略。为什么?因为作为天朝人,我对这种虚伪的笑脸并不陌生:我们有自己的温影帝,而且他的演技不仅比新西兰的这位影帝更强,还更自然。温影帝会做菜,打太极,打棒球,非常入戏;而新西兰这位影帝的演技却实在是没有到家,就像是看一部制作低劣的电影,但最重要的区别是,人们会被强迫看这场电影很多年。

就像丘吉尔所说,如果你到路上随便找几个选民聊天,你就能找到反对民主制度的最好理由。选民喜欢沉迷在表面假象中。国家党依靠John Key的形象将自己打扮为“全新的政党“,而把反对党描述为老旧不堪的即将散架的机器。看上去很真,不过很多人不会看到的是政府部长中不知有多少和反对党一样老,在议会里的时间超过了20年。对于任何一个西敏寺制政体的国家,总理只是一个门面,内阁才是真正拥有政策决定权的机构。

新西兰人也许不知道“影帝”这个词,但开始清醒的选民也给这个国家的影帝定了性:“the smiling assassin”,“smile and wave Prime Minister”。工党今年的选举策略也很明显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也并没有选择和John Key的演技直接交锋,而是努力把选民的关注引向政策和价值区别而不是个人魅力,像在那短片中,制作者很聪明的把新西兰人所珍惜的那些价值:社会公平,人人都有工作,减少贫富差距等和政党本身联系在一起。而且据我所知,这是工党第一次这样如此公开的承认自己在80年代新自由经济改革是个错误。

1957年的工党政府因为征收烟酒税,只延续了一届就被选下台。短片评论说这个观点在当时过于超前从而导致失败。这也是我对于这次工党让人眼前一新的选举策略的看法。但不仅在新西兰国内,国际社会的“占领”活动也证明了未来的政治走向应该会更重视政策的重要性,而不是今天依靠美元和各种货币包装的个人魅力。我并不认为这样的选举策略会在今年真的成功,但在选民长期把关注力放在党魁一个人身上之后,这种改变虽然不会马上改变人们的思维习惯,但其长远影响却可能比我们现在看到更为深刻。

但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虽然我一直立场偏左,我从来没有投过工党一票。但若工党真的能够像这段短片所宣示的一样,重新回到自己的历史根源和长期以来所追求的社会公平,独立自主,追求真正的经济繁荣而不是一个GDP数字,那么我这一票已经决定了。

天朝新闻进化史

(17/9 插播更新2): 好多人来跟我争论troop就是指军队。我没怎么学过英文我也知道,troop可以指军队或者军人,但在做军队含义的时候,是不可数的,谢谢。所以原文标题没有一点歧义。我都不觉得这是特殊/罕见用法,美帝在世界张狂了那么多年,新闻里用得太多了。不过这也说明有些人的真实水平如何

当然布什和奥巴马也会说“Our troops in Iraq”,这里是用“军人们” 来泛指整个军队,和”our soldiers in Iraq”同义。这个时候,前面是没有数字的。

(16/9 插播更新:收到这个视频的链接,喜剧效果更强了。凤凰卫视在的黎波里的记者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临时政府和当地舆论对美帝“派兵”做出的“反应”。这不是翻译的问题,这是造谣。)

这是一个关于天朝媒体的《创世纪》。世界开天辟地之初,发生了这么一条新闻:

U.S.: 4 troops on the ground in Libya (美国:四名美国军人在利比亚地面)

WASHINGTON (AP) – Four U.S. military members are part of a State Department team that is restoring and securing the U.S. Embassy in the Libyan capital, in part out of concern that it may have been booby-trapped during the fighting between rebel and pro-government forces, officials said Monday.

华盛顿(美联社) – 美国国务院向的黎波里派遣了一个包括四名军事成员的小组,帮助保护和恢复美国在当地的大使馆。他们担心使馆内可能在内战之时被设置了各种陷阱。

后来,天朝人发现了这条新闻,感觉到其中的隐藏价值,于是就有了环球网的这篇报道:

五角大楼证实已向利比亚首都派遣了4支军队》 (环球网)

环球网实习记者郭文静报道 据美国RTTNews网站9月12日消息,美国五角大楼于12日证实称,已向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派遣了4支军队,并强调这些军队的角色被限制在恢复重建及保护美驻利比亚大使馆方面。

再后来,这条新闻(或者是环球时报翻译的那个版本)又被某个国家的官方广播给发现了,于是就有了这篇声讨美帝一贯不守承诺的文章 (然后又被环球时报自己转回去了

美证实已向利首都派遣军队 违背奥巴马之前承诺》 (中国广播网)

中广网北京9月13日消息 据中国之声《全国新闻联播》报道,据外电报道,美国五角大楼12日证实,美国已经向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派遣了4支军队。这一举动与美国总统奥巴马之前所做出的不会向比利亚派遣地面部队的承诺相违背。

这条新闻是报道这一件事或者两件事的中文消息中,繁殖范围最广的版本。繁殖范围包括各大门户网站(新浪/网易/搜狐/腾讯),新华网人民网,和各种各样的论坛以及微博。从这里开始,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甚至已经有人找到了美帝开入的黎波里的图片证据

美军地面部队开进利比亚首都(图)》 (大河网/搜狐)

9月12日,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武装继续对卡扎菲的最后几个堡垒展开进攻,卡扎菲当天再次发声,称将坚持战斗,直到最终取得胜利。美国五角大楼当天还证实,已向的黎波里派遣了4支地面美军部队。

美帝的无耻行为让天朝人一片哗然,不知所措

美军为何派地面部队进入利比亚?》 (人民网 /和讯)

在今日的各大门户网站都出现了一条很显著很引人注目的新闻《美国国防部证实美军向利比亚派遣4支地面部队》,此新闻的出现引起了军迷的一片哗然。尽管5月底时美国总统奥巴马对媒体承认北约对利比亚的军事干预行动存在“固有缺陷”,而且承诺美国不向利比亚派遣地面部队,然而,美国国防部却异乎寻常地证实美军向利比亚派遣4支地面部队!

还有媒体煞有其事的请来各路官方专家分析美帝派出地面部队的目的和含义:

贺文萍:美军借口抓捕卡扎菲派遣地面部队》 (凤凰网/凤凰卫视)

贺文萍(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非洲研究室主任):这个目的现在如果能摆在桌面上的,恐怕就是去抓获卡扎菲,还有他的二儿子赛义夫,还有其他的一些核心的卡扎菲的人员,其他的目的都不能摆在桌面上来谈,因为我们现在知道联合国安理会的1973号决议,明确的写明禁止向利比亚派遣任何的地面部队,而且我们也多次听到利比亚反对派的全国过渡委员会多次阐明他们的立场,就是不欢迎也不愿意接受任何的外国的部队到利比亚的国土。

…… 当然我们说桌底下的理由,我们可以想象,美国从几年前就高调的推出要设立一个非洲的司令部,从打击恐怖主义这方面的角度来考虑,把它的军事的触角进一步的向非洲延伸,也有可能是为了这个目的进行一些探路的工作,我觉得这是桌下面的一些理由。

一些个人,特别是那些“军迷”根据那条新闻所发表的各种评论我就不引述了。我比较想说的是能从这件事里学到点什么。对于读者来说,媒体素养很重要。在人的能力永远赶不上资讯创造速度的这个时代,媒体素养就显得尤为重要。一个读者应当从批判性的角度去寻找,理解各种信息和他们的来源,而不是照单全收。这条新闻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在于,军事介入,而且美国总统还违反了他的承诺,这本身就是一条头条新闻,而看到来源单一之时,理应对这件事保持疑问。当然,这不能怪个体,天朝长年以来的教育就是照单全收。其实到了国外,这个习惯在很多人身上还依然保留着。不过这是另一个故事。

我以前还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造一个类似规模的谣,都需要什么要素 —— 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出过,只是大多数都是假新闻,而不是这种在传播过程中被不断改写的新闻。我想这个问题的原因是,如果炸月球之类的谣言可以通过官方媒体流行,那说明这中间肯定有漏洞。同样的,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利用这个漏洞传播一些消息。我觉得造谣的要素有两点,一你得有在官媒里发出消息的渠道,再小的媒体都行;第二,是新华社的存在。几乎每一条官方谣言在被新华社转载之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一条新闻如果已经进入了新华社,那么他必定会被各种各样的平面媒体所转载。而屡次的造谣事件已经证明了,新华社,至少是网络版本,在引用国内,甚至人民日报香港分刊大公文汇之时,是不会真的去检查新闻来源是否准确的。

第三个有意思的事情是天朝的专家。在整条新闻被环球时报创造出来之时,虽然四个军事人员都成了One Man Army,但他们被派出的目的还没有被省略掉,文章还是提到了目的是使馆。可到了砖家这一步了,新闻的原本面貌早已是面目全非了。你也许会以为砖家,特别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砖家,理应对他研究范围内的动态了如指掌,但很显然不是。网友一直在讨论天朝的砖家为什么那么砖家,其中一个可能的原因,我觉得,还是媒体。真正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的专家恐怕早已没有了发声权,因为他们确实知道太多了。这也应证了一句说法:要变蠢,那肯定是全社会一定变蠢。媒体,特别是宣宣在这方面居功至伟。

最后,如果您还是环球时报的读者,您还要继续侮辱自己的智商吗?

社会进步就是好

我不懂这方面的技术,但我可以确定天灾最多就是诱因,要让那么多层的防撞保护失效,只能是人祸。

但我想说的是,不论是地震,还是动车,我们总是追求着每一个遇难者的名字。尽管有些人以政治心态看待所有问题,但我对遇难名单是追求毫无任何政治动机的。遇难者不是一个统计数字,他们曾经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思想,生活和那些也许微不足道的快乐和悲伤在这片土地上确实地存在过。纪念他们曾经的存在,就是纪念他们的逝去。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名字,我才 有机会在人人网找到了已知在高铁中遇难的两位大学生,花了点时间逐页看完了他们对自己生活的琐碎记录,想象着他们曾经渺小和平淡的快乐。

这是一 个错误的举动。现在他们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每天都不能阻止自己想念他们,而最不能忘怀的是那位陆同学。 我并不认识他,我想如果以前有过见面的机会,我们之间的谈话也不会太过投机。我不喜欢篮球,而且要是我以前看到他的种种观点,我通常会认为和这种人不会有什么好说的。但看到下面这一条时,任何可能的不屑都会转化成愤怒,对整个国家机器的愤怒。

"定到票了,社会进步就是好"
其实不管政治观点如何,如果大家都静下心来了解对方的意见,其实会发现基本上没有人会过去的“社会发展”或者“经济发展”持有多大的异议 —— 至少我读过的媒体和了解的网民都承认这一点,不论他们“反华”与否。 很多人真正在谈论的不是社会有没有发展,而是我们这个社会对这样的“发展”付出了代价,收入是否大于支出?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我们为了发展,所失去的那些东西,不管是自然环境,安全风险,还是道德,我们要如何给这些概念定价?

中国的铁路系统在刘志军的大跃进时期的确获得了“发展”,也很少有人会对这一点提出异议。但是同样众所周知的是这种大跃进是有隐患的,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和媒体指出技术可以买来,但安全不能买来。“安全”,作为一个同样的无形概念,在你 不需要它,不重视它的时候,它可以说是毫无价值可言;而一旦人们需要它时。它又是无价的。但我们的喉舌却有着独特的回答,在牛皮没破之前,他们的言论诡异而又无耻,发生之后,“自主产权”突然就变成“与日本合作”的列车了。

为什么讨论和确定“支出” 的准确价值那么重要,原因就在于如果我们为了所谓“发展”而付出的那些比“发展”得到的收益还多的话,这整件事就不能称之为“发展”了,而你知道某个团体的合法性从何而来。加之中 国过去的发展成果通常可以用金钱来衡量,支出却很难,把支出项目的估价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无疑就是整个宣传机器的重要目标。于是就有了诸如《环球时报》之类的无良媒体。而它,在这事件中达到了自己道德良心水准的最低点。

我一直认为是“环境影响个人行为”,而不是相反。作为城市规划的学生,我各种通过设计环境,不管是物理上的建筑环境,或者是政策以及舆论环境来影响个人行为的招数。我从不哀叹我们在经济发展中失去的良心和道德,为了发展,或者更简单的说,为了钱而可以不顾一切的做法,因为归根到底人的行为是环境影响的,而谁控制 环境,或者对环境有着最大的影响?有时候很厌倦谈论中国的事情,因为无论是什么事件,我会发现这些事件的本质最后都能追朔到某个黑帮身上,或者在他们身上 找到类似的行为。所以实在是很容易厌倦。

我们生活的环境,无论是教育还是媒体,对我们思维模式和价值观的影响都是深远而又通常只存于潜意识中的。其实就算你,或者我在海外,要是认真注意下自己的 思维过程,会发现对无论是任何事得出的第一个结论,通常还是通过党的思维得出的结论,只不过我们可以很快的的自我否定并且继续思考下去。至于在海外的人为 什么会好一些,我个人的理论是能收到的信息更多,会改变思维方式。这并不是我被什么“反华媒体”愚弄。上twitter看一看,无论是什么事件,我们第一 时间关注的通常还是类似于日人民报之类的官方消息渠道。

也是因此我对互联网在中国的流行报有很大的期待,因为互联网能够极大的拓宽人们可以接触到的信息范围。如果任其自由发展,结果终将朝着黑帮不利的那个方向 发展。但他们对互联网严加控制,当我看到下一代人重复着春夏之交风波之后,上一代中国人学到的“发展才是一切”,“管好自己,不问时事”,“你为什么只看 黑暗面?”之类的言语时,就直到他们不仅做到了,而且还做的很成功。

为什么陆同学给了我极大的震撼原因就在于此。如果我没有通过此事认识他,那么我会直接忽略掉这些话。因为我认为,对待任何认为事不关己可高高挂起,把任何 “反党反社会”的言论当作“谣言”,任何只看进步不看代价的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那些人遭遇到的不公降临到他们身上。这让他们意识到如果自己认为别人遭遇到的不公和自己无关,在 他遭到不幸时别人也是同样想法,就是最好的一课。

但陆同学所付出的代价太让人悲伤了,死在自己认为的那个“发展中的社会”,而且在这个社会的眼中,身后事还没有尽快恢复通车重要,这种黑色到极点幽默一点都不好笑,我更希望这种黑色幽默永远不要再次发生。挖坑埋车埋车前发现幸存者,隐瞒死亡人数(线索太多,仅举1, 2两例),甚至原因还没查明,就让下一班动车在同样的路径上踏着尸骨未寒的乘客们滚滚前进,难道这些还不够让我们停下来,反思下我们失去的那些东西?

很多人对社会问题的关心并不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至少对我来说,我不忍心看到任何民族,任何观点,任何阶层的同胞被当作燃料,投入这列滚滚向前的火车中。因为坐在这列火车上,愧疚和不安会时刻笼罩着我。我们本应阻止很多可以避免的悲剧,就像高速铁路的隐患众人皆知,我们的舆论却仍然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可惜陆同学在自己做了柴火为这个经济增加动力之前,看上去也没明白“发展”的动力从何而来。这不是人们的错,就像生在任何国家都不足够成为一种“错误”一样真正的错在于那些从不给人们完整信息,独立思考的那些人和团体。

而谁在控制舆论环境,谁在灌输思想,谁阻断了他们思想的自由,我就诅咒谁。因此要是哪天老天开眼,让环球时报的笔杆子也去做了柴火,你可以尽情的鄙视我,但我绝不会有一丝怜悯,我只会开怀大笑,庆祝这些出卖良心的动物如愿以偿,成为了“必须的自我折磨”一部分。

但真相是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而不是依靠上天,或者别人的施舍。而对于我来说,虽然我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微不足道,但这一次,为了你,陆同学,这个国家没有对得起你的信任,希望我们能够补上。

定到票了,社会进步就是好

民主和科学

翁帆的爷爷杨振宁说民主和科学关系不大。这种言论我不想怎么批评了,老而不死是为贼,你是打不赢贼的。我只是有点想向党举报杨爷爷诋毁我们祖国。我们明明就是一个民主国家

我还想说说科学和民主的关系。外行写这个标题有点大,但我一直对科学与民主,甚至于人的本性三者之间的关系很感兴趣。如果你仔细想一想,他们的特点其实是很类似。

科学方法的核心不外乎就三点:假设,实验,结论。先提出理论,然后用实验来证实理论是否正确。最后交由科学社区同行评议,经受住考验之后成为新的知识。民 主社会的选举像极了这个过程:各个有不同理论的政党提出各自见解。通过竞争获得实验的机会,之后在由选民评议这条路是否正确。

但我还想更进一步,我觉得这种科学方法的三步过程更像是迄今为止能够形容人类学习的最好模型。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只能用外行人的话来说。大家都见 过小孩,特别是还不会说话只会爬的婴幼儿。他们特别喜欢乱动东西,无论哪里有什么声音都会好奇的望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这不仅仅是一个吸收的过程,更是一个假设和实验的过程 —— 这个玩具是做什么的?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会做什么?没有人教我们轮子要圆的才能跑,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火不能用手碰;但我们还是从小就知道。因为我们通过实验知道镜子里的那个人跟着我动了,甚至还有把手放在火上的感觉,甚至还有同行评议 —— 妈妈的责骂。这也是一种推理,实验,和得出结论的过程。

所以科学是不需要什么前提的,只有浅显与深入之分。对知识的探索不分时间和地点 —— 但会受当时的社会影响。很多人知道牛顿被苹果砸脑袋的事,但很少被人了解的是,牛顿被砸是因为伦敦处于混乱时期,正流行黑死病,他逃到了乡下(当然,这个 故事本身很可能就是牛顿编的)。战争时期的科学研究也并未停止,当然,因为当时的需求,研究对象当然也就不同。一个最著名的例子是原子弹。它是个杀人武器,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也是一项科学成就,并且也进行了和平利用。

当然,集权国家也可以有科学,但对照下科学方法的三个步骤,马上就能看出科学方法的每一个步骤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而这一切,都和独裁与舆论控制有关。 一个最简单而又明显的反面例子就是遗传学的李森科。当一个社会被一种“主义”所侵占的时候,政治,乃至所需要的结论也就只有一个,这立刻就缩小了科学家可以进行假设的范围。试验结果和假设能否对上都没有关系,因为结论是可控的 —— 通过政治手段强迫别人承认。

这在今天的天朝还是很类似,虽然手段可能不同,但还是可以通过控制拨款或者政治压力的方式来控制科学家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三峡的研究就是一个最直接的例子。另外你是否注意到神舟七号很少谈到在舱内舱外进行的“科学”任务,或者把卫星作为一项科学任务?

而科学,到底是什么?当爱国群众提起我朝的“科技发展”时,神舟七号和三峡总是会在例子名单里出现。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都是有科技在内的工程,不是科学。事实上,如前文所言,我觉得三峡反倒是一个科学在天朝内失败的例子。

Science,或者拉丁语Scientia,原本的意思是“知识”。科学和工程的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是探索知识,一个是运用知识。工程并不完全依靠科学,有些东西是可以完全依靠经验的。而科学,并不能直接给你一座三峡大坝。

一个比较公认的理论是中国人在工科方面比较强。论文的量虽然是已经烂了,但在引用率上,中国的工科论文水平确实是比较高的。但这一首先并不完全科学,而是科技或者工程;二理科也并不是科学的全部。

我觉得中国的科研水平还是能很好的反应当下的社会情况。科学不一定要稳定的社会环境,但是工程科目部分需要。你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稳定的环境和强大的国力是修不起三峡的。但是工程只是三峡这种项目的一部分,而当科学不能满足政治需求的时候,那些不愿看到也不愿承认的悲剧就发生了

在人文科学这方面就更别说了,天朝的记录你我是都很了解的。远的文革什么的就不谈了,从常凯申到毛少将,还需要我证明民主与科学的关系吗?

拒绝遗忘,更拒绝被审查的记忆

三年前的悲伤与眼泪,至今不能忘怀。看着自己熟悉的城镇在汶川大地震成为一片废墟,再坚硬的心,都会为之动容。在学校强忍着眼泪看完了《躺在时间的河流上怀念他们》一文。 我没有那样的文学造诣,但幸运的是,我有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环境,不像南方都市报处于的那个环境,虽然真正想说的已经很明显了,但毕竟不敢直言。

对于我来说,三年前的今天,所带来的重要意义是它完全改变了社会对80后这一代的观感。他们不仅会玩,不遵传统,而且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和义务感。那是决定这代人性格的标志性时刻。  不仅如此,伤痛之后带来的是整个公民社会的崛起,使得这已经事实上成为了国家记忆。

但这个记忆理应是完整的,未经审查的。那才是真实的。当他们今天让我们感恩,感谢党的时候;我铭记的是废墟下再也无法苏醒的学生。他们说会调查,会有一个结果,却把要求调查的那个人判了五年。他们说不会遗忘每一条生命,而那个让冰冷的统计数字有了姓名的人,却被他们给弄丢了。就算今天是纪念日,如果你来自中国国内的话,无妨试试上面的链接还能打开多少个? 不知道那些影帝的影迷们,还要说什么 。

我常常说人类的哀悼是有进化意义的,在没有医药知识的过去,哀悼和埋葬是唯一可以阻止疫病侵袭,造成更多死亡的方式。这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任何的政 治目的,而是为了自己和你所爱的人。 天灾无情,但人祸可以避免。你永远都不知道大自然下一分钟会给你带来什么。在大自然前谈论与己无关或者“运气”,无异于是在摸彩票 —— 基督城就是最好的例子,同一灾难完全可以短时间在同一地点发生两次。如果天灾突然发生,你是否有把握,你或者你的孩子头上的屋顶不会造成人祸?经济条件也许会让你我住在最好的房子里,上最好的学校,但天灾可不会正好挑你在家里,你在空地的时间中来找你。或者你的同胞呢?

追求真相更理应是铭记逝者的一部分。学生是一个一个的名字,每个人有自己的家庭,故事和人生。他们不是一个数字,也不是一个个体。所以当我们在宣称 “不忘”他们之时,我们的“不忘”不是八万多的那个数字,而是每一个学生就此被突然打断的平凡生活,更重要的是,他们逝去的真正原因,这究竟是不是对生命的无谓浪费。

三年来总会不断的在心里问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答案。艾未未和谭作人,当然还有更多,例如震后统计名单的无名志愿者,所作的比我们更进了一步,当面 问出这个问题,甚至身体力行试图找出我们所渴望的答案。 为了告慰死者,告慰还生着,痛苦挣扎甚至已经放弃的家长,他们像宣传上要求的那样拒绝遗忘,不过他们同时也忘了去遗忘那些他们希望被遗忘的东西,因而失去了 自己的自由。他们赋予今天这个纪念日更新的意义 —— 对事实,对真相的追求,才会让八万人,特别是那5212位学生的名字永存于世,不会随着人们的老去而消失。

今天不是古代,要从历史中抹去一件事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更别论每个朝代都会有始有终,在其苟延之时还能将历史的一部分从历史书上删除,但被删除的那部分却会一直在你我的心里。那段记忆和历史,完整的,未经审查的,会一直存在于人们的心中。

版权恐怖份子 – Section 92A 回来了

本周议会通过了替代饱受批评版权法Section 92A(本blog以前对此有深入讨论,请自行搜索)的替代法案,Copyright (Infringing File Sharing) Amendment Bill最终修改)。 在法案通过之后,新西兰的互联网社区再次发起了Blackout活动,把自己的Twitter, facebook换成全黑图片。

花了点时间研究了下新法律 —— 我想在这里的天朝学子应该认真关注这个问题。比起以前的Section 92a,新修改有很多进步,但从本质上来说,两部修法的核心都是一样的 —— 假定有罪和中断用户使用网络的权利。

Google 在针对 Section 92A 提交的建议书【PDF】中就提到,她收到的数字千禧年法版权通知中,有三分之一并不真实,有高达一半的通知是一家公司针对竞争对手采取的措施。当然肯定有确实被侵犯版权的事情发生,但这种法律上的指责理应通过司法过程来确定,而不是坐着办公室里就可以大面积散布的侵犯版权通知 —— Section 92A 就是把版权通知作为侵犯版权的确凿证据。

不过新通过的Section 122MA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
122MA Infringement notice as evidence of copyright infringement

(1) In proceedings before the Tribunal, in relation to an infringement notice, it is presumed:

(a) that each incidence of file sharing identified in the notice constituted an infringement of the right owner’s copyright in the work identified; and
(b) that the information recorded in the infringement notice is correct; and
(c) that the infringement notice was issued in accordance with this Act.

(2) An account holder may submit evidence that, or give reasons why, any 1 or more of the presumptions in subsection (1) do not apply with respect to any particular infringement identified in an infringement notice.
(3) If an account holder submits evidence or gives reasons as referred to in subsection (2), the rights owner must satisfy the Tribunal that, in relation to the relevant infringement or notice, the particular presumption or presumptions are correct.

粗体部分是我加的。

这一点都不像是认真的修法,而更像是给原版的涂脂抹粉。虽然不再说版权持有者发出的通知就是对方侵犯版权的确凿证据,而只是“假设有罪(presumed)”,但这修饰并没有任何意义,用户还是会因“假设有罪”的行为受到惩罚。虽然可以在仲裁庭上挑战这种假设,但需要用户证明自己无罪,而不是让版权持有者来证明用户有罪。

更本质的问题是终止用户的互联网帐号依然是惩罚措施之一。在现代社会越来越离不开互联网,使得不少国家开始承认互联网为基本人权之一。这不仅保障人们在社会中的通讯权,公民自由—— 集会,言论等自由在今天的表现也越来越依赖互联网,看看中东就知。何况越来越多的政府服务已经电子化了,失去网络连接会严重的影响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能力。

不过关于这一点,新法退让了两处,一是只有地方法院,而不是仲裁庭才有权决定终止一个人的互联网帐号。另外最主要的一点是,关于终止用户帐号的相关部分(Section 122O),不会马上生效。而是要对互联网用户“听其言观其行”,如果仲裁庭和罚款无助于制止网络侵犯版权行为的发生,政府才会决定生效这一部分。 我觉得很有意思的是,今天的国家党政府在选举时是以“反保姆国家”为口号的,而上台之后,却不断的在制造一个更大的保姆国家 —— 前段时间的另一个修法是,以前病假三天以上才需要给雇主证明,现在一天就需要证明。让人仿佛感觉回到了上小学给老师带条子的时代。

天朝的法律学生走出校门之后会遇到“法律不是挡箭牌”的问题,我突然发现在这里其实也一样,什么无罪推论,正当法律程序之类的概念还是可以被 随意扔出窗外的。但我着实不认为新法的实用性比Section 92a有任何提高。这有点像RIAA为首的版权恐怖份子在美国大面积控告个人侵犯版权者的预演,也就是把这个过程法律明文化了 ——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的。不过新法比较好的一点是规定了赔偿上限不得超过$15,000。对于海外,特别是美帝的版权恐怖份子来讲,这点钱不痛不痒,但对于本地的艺术产业来说,这还是值点钱的。

新的修法只是提供了一个法律框架,至于如何实行,还得等待Ministry of Economic Development所制定的细节和施行措施。这应该会在半年内出现。到时候应会对该法律的凶猛程度有更好的认识。

P.S. 新西兰有个海盗党 (其实2009年就有了),比较悲剧的是,新西兰法律要求一个政党需要有500名“Financial Member”,也就是付费入党的党员才能注册政党,而近两年过去了,只有50人加入。我常常笑话说这是罕有的自己被自己的理想给害死的案例。如果你来自本地的话,该党的入党费最近从$10降低到了$2,给我证明我是错的吧。

NZPA的终结

新西兰最大的通讯社,也是唯一一个有实体而不是仅在网上存在的“通讯社”,New Zealand Press Association/新西兰报联社因为业务关系,几乎已经肯定将会在运行132年后关闭。这可能将会使得新西兰成为“发达国家”中唯一一个没有国家通讯社的国家,又在倒退的路上前进了一步。

有段时间对新西兰的媒体很感兴趣,印象最深的就是NZPA。NZPA的运作方式和美联社类似,都是合作型通讯社。通讯社由全国各地的新闻媒体所拥有,各个加入报社向通讯社提供新闻,也从新闻社获取其他地区的新闻。不过有点不同的,这个交换是强制的,一家报社买新闻的同时也必须贡献出自己的资源。

当你考虑到这个国家的现实情况时,这样的制度其实是相当合适的。地广人稀,没有足够的市场支撑一个可以覆盖全国所有地方的媒体或者通讯社 —— 再说这个小国家也没有那么多新闻可以报。新西兰国营的电视台刚开播时,和BBC一样在不同地区播出本地化的新闻报道。不过后来就发现这完全没意义。因此直接利用每个地区已有的媒体资源向其他地区共享就是最好的选择,NZPA一百多年来就是沿着这种模式发展的。

不过时代变了。以前每个地区的主要报纸,包括奥克兰的New Zealand Herald, 惠灵顿的The Dominion,基督城的The Press都是本地不同企业拥有的,大家各自有自己的市场,没有太多利益冲突。市场化之后外资进入,地方媒体逐渐被外资并购,合并。媒体市场最后就只剩下两家外资FairfaxAPN独大了。这听上去不是问题,但这两家在海外就是竞争对手,而在新西兰,却要在NZPA这张桌子上被迫“互利互惠”,这显然会让他们不高兴。

最早表现出不舒服的是Fairfax。当竞争对手APN侵入原本是自己垄断的周日报刊市场时,他终于不干了,威胁要整个退出NZPA ——如果Fairfax带着近一半的报纸退出,毫无疑问NZPA就会垮台。最后找到的折中方案是,不再强制要求各大加入报社共享资源,而是将NZPA改造为独立采编新闻的通讯社。依靠两大外资的继续支持,NZPA继续生存了5年。但由于资源有限,NZPA只能将有限的人力集中于大城市中,那些小地方的新闻在报章上出现的频率就减少了,因为两大集团只会和自己的地方报纸分享新闻。人们逐渐的被限制在了自己的地域和阅读范围内,而不知这之外发生的事情。

虽然互联网缓解了地方新闻的缺失,不过这也是可能是压垮NZPA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次据说还是因为Fairfax决意要退出,导致通讯社在经济上不可能再继续下去。而背后的原因非常有可能是不希望自家的资源通过NZPA出现在了对方网站上。

我不是媒体专家,为什么要花点篇幅介绍一下这个几乎不重要的小国家中发生的媒体战,其实这中间有很多有意思的问题。 新西兰媒体市场小,但小才能更方便的作为一个缩影来观察。这里生产的媒体人员并非业余(我知道来自本地的朋友也许不会同意我的说法,是因为这些专业人员很多都去国外了)。这个国家曾经是西方经济自由化的试验田,在其他国家通常都很成功,但在这个国家,很多行业却以悲剧收场 —— 一个很有名的例子,以前政府必须在电信和邮政中间放弃其一,结果这个国家非常悲剧的完全放弃了电信行业。

当然我们也并不喜欢天朝今天的媒体行业状态,那么什么样的状态是最好的?完全市场化?不见得。在NZPA即将结束的消息公布之后,Fairfax旗下的报纸几乎没有对此事进行任何报道,只在网站上有一篇很显然是文宣的“通稿”,至于内容,你也想象得到的。

通讯社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提供未加工新闻(raw news),通过各个媒体的加工之后再出现在报章上让我们阅读。因为这一点,通讯社并不会一味追求眼球,而是做到事无巨细。NZPA是媒唯一一家提供议会中每项法案细节的媒体,媒体通告大众的功能也在这里显现。只不过当NZPA留下这个真空之后,不知完全逐利的商业媒体是否会填补这个空虚。

如果本地的同学对此感兴趣的话,我对这个话题的很多了解,包括这篇blog里的大部分叙述来自己这本书:Word War: How 125 years of newspaper co-operation was consigned to history

汇报

我知道我最近有点懒,所以也许是时候向大家汇报下我最近的情况了。

一不小心去年就毕业了,虽然毕业典礼还要等到5月—— 英国人是这个时间毕业,所以我们也必须是。经济不好,几乎没有地方要招毕业生,所以一直没找到份比较稳定工作。  当看到今年的基督城地震时,我是彻底放弃希望了,虽然一场地震震不垮一个国家,但基督城是全国第二大城市,对经济的影响巨大,要从两次地震中恢复元气非常需要时间。

所以我又继续赖在学校了。和国内不同的是,这里的硕士一不需要考试,二只需要一年时间熬一份5万字的论文出来就算结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继续死读书。我从不认为自己一个做“学术”的料(话说这里有个朋友在Twitter上把我放入“学者”一栏,让我受宠若惊),因此现在几乎是包括周末在内,每天坐大概十个小时在电脑前看论文和写自己的,所以有点怠慢这里。我其实有很多想说的,但看多了电脑眼睛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坐在电脑前 —— 现在我终于明白老年人写回忆录的时候喜欢口述而不是自己写了。

但我一直说,网络众多好处之一是,如果你像我这样没事就喜欢写点什么,你在真的需要写东西的时候,哪怕有五万字,灌起水来总是要轻松一些的。另外如果有人感兴趣的话,我的论文涉及高速宽带接入和城市经济政策,如果哪天读到了类似的书,不妨给点提示:)

虽然blog热很显然已经开始退潮 —— 从我的Google Reader中就可以看出,我居然可以把未读项目消灭到1000+以下了。最近我也开始习惯把头脑中那些点滴但未经整理的想法发到Twitter之类的微博上,但你真正想说点事的时候,blog依然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还会在这里,这段时间有好几位朋友发信询问近况,因时间限制不能一一回复,就在此致谢了。当然,如果需要找到我的话,Twitter新浪微博都可以发现我,我每天必看两处。